在菲律宾当局扩大打击离岸博彩运营商( (Philippine offshore gaming operators,POGO) 及相关非法活动之际，陆续传出多名中国籍人士涉案。

观察人士认为，菲律宾官员的贪污问题与中资业者贿赂执法人员的情况，恐使这些不法行径短期内难以根除。他们担心，中共可能借非法离岸博彩运营商在菲律宾布局间谍行动，进一步加剧中菲关系的紧张。

中国人冒险涉入POGO及其他非法活动 遭菲严加取缔

最近传出的一名年仅14岁的中国留学生稍早在菲律宾遭犯罪集团绑架并断指，司机也惨遭谋杀的事件引起当地的高度关注。菲律宾媒体GMA新闻网报道，菲律宾总统府的反组织犯罪委员会（PAOCC）执行董事吉尔伯特·克鲁兹（Gilbert Cruz）3月2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绑架中国学生的凶手据称属于非法的离岸博彩运营商（POGO）的 “暴力团伙”。

菲律宾警方稍早表示，涉嫌绑架这名中国学生的中国逃犯王丹宇 (Wang Dan Yu，音译）又名宝龙 (Bao Long，音译)，已经因谋杀、劫车和绑架勒索等多项罪名而被通缉。

除了这起涉及离岸博彩运营商相关人员的暴力犯罪外，菲律宾当局也在持续打击非法离岸博彩运营商的运营。

菲律宾移民局（BI）局长乔尔·安东尼·维亚多 (Joel Anthony Viado) 上周表示，发现有98名中国公民涉嫌非法POGO运营。他们通过中国大使馆安排的航班将这些人遣返回北京。

维亚多说，自1月以来，在帕赛市（ Pasay City）、帕拉纳克市（Parañaque City）和甲米地省（Cavite）的独立行动中逮捕了 500 多名与非法POGO活动有关的外国人，其中共有 226 人被驱逐出境。他说，“这明确表明，菲律宾不会成为非法活动的避风港。”

针对菲律宾近期一连串的举措，熟悉菲律宾政府部门运作、菲律宾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所(Stratbase ADR Institute)所长曼希特(Dindo Manhit)对美国之音表示，这显示马尼拉已经对POGO沦为犯罪温床忍无可忍，因此扩大取缔行动。

曼希特告诉美国之音：“由于这种问题，我国政府的政策就是要终止POGO在我国的存在。它导致了许多非法活动和诈骗，甚至扩大了许多所谓中国公民的犯罪活动。这些人虽然以游客身份进入这个国家，但最终却非法逗留更长的时间。这是非常严重和咄咄逼人的。”

尽管POGO在菲律宾前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执政期间合法化并迅速发展，但现任总统费迪南德·小马科斯(Ferdinand Marcos Jr.)在去年推翻了这项政策，并抨击网路博彩公司从事“与赌博毫不相干的活动”。小马科斯要求所有POGO业者在去年底关闭公司以及资遣外籍员工。

POGO转入地下

即便POGO已明确遭菲律宾政府列为非法，仍有不少中国人继续在当地从事相关活动。

菲律宾马尼拉智库亚太进步之路基金会（ Asia Pacific Pathways to Progress）的研究员瑞杰龙（Aaron Jed Rabena）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解释了这种现象的原因。

他说：“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集团可以逍遥法外。他们认为他们也许还可以贿赂当局，所以他们真的很贪财。他们认为可以继续非法经营。所以他们真的是在冒险。”

战略与国际研究所(Stratbase ADR Institute)所长曼希特也说，菲律宾当局自去年12月以来扩大行动，严厉打击POGO及其他非法行径，也使得不法分子刻意让运作更加隐蔽，试图避开执法机关的监控，这使得打击行动变得更加复杂。

他说：“当然，政府的严肃以对也迫使他们转入地下活动。所以我认为这就是我们目前看到的情况。不过，虽然这些非法活动转入地下，但我认为政府也持续积极继续追捕他们。”

不过，一名曾在菲律宾马尼拉一家中资POGO公司担任总裁特助数年、因议题敏感选择以匿名方式接受美国之音采访的知情人士则认为，菲律宾政府目前的大动作“只是做做样子”。他认为，菲律宾政府表面上说禁止POGO，但实际上并未严加取缔，执行上仍留有灰色空间，让部分业者得以继续运作。

这名知情人士说：“（政府）不可能真的百分之百不让这个东西在这里做，因为他们就失去了百分之百的客人。它们（菲律宾）只是做给人民看，一方面是政府需要，所以这些人可以留下来，一方面是他们（指POGO）也没必要走，因为不会查到他们身上，抓的只是表面而已，不是真的那么严重。”

菲公务员借禁令勒索中资POGO业者？

这名匿名的知情人士表示，被查缉或离开的POGO公司，“要嘛是真的做了些不利政府的事，比如没合法缴税，或者没合法缴‘保护费’”。换言之，那些按时缴纳“保护费”的 POGO 业者，仍能在菲律宾安心运营。

但这位人士说，实际上“保护费”并未包含在菲律宾申请作为POGO的许可费用里面，也就是说，这个费用项目并非有明文规定，“但只要你在那边做，你就要按照那个地坪、按照你的员工人数，缴交一个XXX费，那这个费就是像黑道的保护费一样。”

这名知情人士还说，根据先前任职的经验，不论POGO规模大小，所谓“保护费”的一个月的费用，动辄高达数百万至数千万菲律宾披索，但由于POGO大部分都是以中资为主，中国持续严加打击跨境赌博违法犯罪活动其实已经很大程度影响到POGO的营运，小公司基本上负荷不了。

“所以现在留在那边都是大公司，然后基本上能留在那边的人，背后一定都跟（菲律宾）政府有密切的合作，”这位知情人士说。

他进一步表示，现在菲律宾颁布这些法规，宣布领有POGO牌照的人士在当地的营运皆属非法，接着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请警察或是执法人员“动用私刑”，向POGO业者索取金额不定的“保护费”。他说，只要金额够大，他们还是能进行营运，反之则不仅是不能经营POGO而已，身家还可能全被搜刮，一些中资POGO业者也只好因此试图贿络警察。

这位人士认为，菲律宾政府看似把舆论导向中国相关的犯罪团伙影响当地治安，但实际上政府官员跟警察的贪污情事，恐怕才是真正的问题根源。

他说：“看起来表面是中国人让那边治安很不好，但是如果你要追根究底的话，就是菲律宾政府自己在搞事，因为哪一个国家的警察可以这样动用私刑去抢劫？我们公司就有被警察拿着枪抵着头，然后被说‘交出你们所有的东西’。他们那种抢劫就锁定一个大楼，里面可能有几十家几百家公司，他们就是全部都抢，反正你就看你自己的能耐（指有多少保护费）嘛，没有能耐就准备被抢，有能耐就安然无恙。”

无法独立核实这位人士所说的真实性，并已透过电话及电子邮件向菲律宾总统府反有组织犯罪委员会、负责发放许可证及监管全国赌博机构的菲律宾娱乐博彩公司（PAGCOR），以及长期关注POGO相关犯罪活动的菲律宾参议员张侨伟（Sherwin Gatchalian）与洪迪薇（Risa Hontiveros）求证并请求置评，但均未获回应。

观察人士：中共可能借非法POGO进行间谍活动，损害中菲关系

这名知情人士说，尽管菲律宾政府看似正强力打击POGO，但由于当地有心人士仍有利可图，这个产业并不会就此彻底消失。

他说：‘它就算表面上消失了，也只是换个名字，让这些人继续做，因为这个产业一旦完全被根除，相关利益损失将过于巨大。 ’

然而，战略与国际研究所所长曼希特并不认同这名知情人士的说法。他表示，尽管基层员警确实可能在政府不知情的情况下向POGO 业者索贿，但马尼拉自去年展开的大规模扫荡行动，反映出政府确实有意彻底打击POGO，因为在菲律宾和中国目前在南中国海出现主权争议之际，政府发现以中资为主的POGO，除了衍生出诈骗或是人口贩卖其他犯罪活动，更可能成为被中国利用为影响菲律宾的工具，威胁菲律宾的国家安全。

曼希特说：“特别的是是当你看到菲律宾军事基地附近有一些POGO的时候，因为通常军事基地都位于偏僻地带，这可能就是为何那些地区会需要POGO。我们都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有多强大，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团体的存在？ 他们是否允许这些团体进入菲律宾，以掩护其进行间谍活动或恶意影响？因此，这将继续给我们带来压力，如果这正是这些中国公民正在从事的经济活动的话。”

2025年2月27日，菲律宾华人社区组织侨星志愿者团的网站上刊登了被控犯有间谍罪而被逮捕的王永毅（左）和蔡少黄的照片。

与此同时，菲律宾总统府新闻官卡斯楚（Claire Castro）3 月 3 日表示，4 名中国人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菲律宾当局将调查他们所领导组织的捐款是否出自善意。

马尼拉智库国际发展与安全合作组织（IDSC）主席卡巴尔萨（Chester Cabalza）以书面形式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则示警，若菲律宾一再出现与中国人士相关的犯罪活动，两国本就因海上冲突而紧张的关系恐将急剧恶化。

卡巴尔萨说：“这些社会问题加剧了中国与菲律宾之间悬而未决的领土争端，进一步干扰本已充满挑战的双边关系，并使双方在修复友谊与外交努力上面临更复杂的困难。”